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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士比亚“很忙”。他一直都忙。从二十二岁开始写作仅两三年时间,就成了伦敦一家顶级剧院的剧作家。他以罕见的诗剧文学天才创作了37部剧作,157首十四行诗和两首长诗,不仅丰富了岛国民众的精神生活,提升了他们的气质,更有力的助推了欧洲的文艺复兴。他所描绘的五光十色的社会图景,博大深刻,富於诗意和哲理,其人文和美学价值的辉煌成就堪称世界文学宝库的瑰宝。他也一直被后人所“忙”:忙于在课文中,情书里,各种社交场合乃至市井哩语中引用他作品中隽永的诗句;忙于把他的作品翻译成二百多个国家的文字;忙于从不同的视角对他和他的作品进行学术研究以至成为世界范围内的一门“显学”;忙于在他生日和忌日(竟是同一天)在各地举办“莎士比亚戏剧节”;忙于找到他本真的肖像满足一睹尊容的愿望;最近,他又被忙于列为“全英历史名人”榜首,忙于成为“最让英国人自豪的‘国家符号’”。一句话,是忙于被热爱,被保护,被尊崇。本.琼斯说他是“时代的灵魂”,丘吉尔甚至说“英国人宁肯失去整个印度,也不肯失去一个莎士比亚”;印度人虽然也爱莎士比亚但也许不会同意这样的说法,毕竟那也是诞生了释迦牟尼、泰戈尔和甘地的国度,遑论尼罗河文明的辉煌和源远流长。但,这种极端,正好说明了莎士比亚在英国人心目中的地位。

  杜甫“很忙”。他一直都忙。三十岁前,他勤奋读书,并在北国漫游,“放荡齐赵间,裘马颇清狂”,所见所思,以诗抒怀。中年为官,目睹官场腐败和达官贵人的骄奢淫侈,深刻揭露“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社会不平,为苦难民众鼓呼。安史之乱期间,他深切同情备受动荡流离之苦的普通百姓,写出了大量以《三吏》、《三别》为代表的感人肺腑的不朽诗篇,也托出了一颗忧国忧民诚实知识分子的良心。年近五十,他因刚直进谏触怒权贵遭贬,开始了晚年的漂泊,发出了“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动人喟叹。流落到成都在浣花溪畔结芦而居,茅屋为秋风所破后,他首先想到的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开颜”。之后,他展转到了长沙,病死在湘江的一条小船上,临终前,还以极大的工力写出《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三十六韵的排律。他的灵魂因已化进他给我们留下的1500多首诗作而不朽,而他“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严肃态度,让他的诗都臻於妙境,化境,他高尚的人格魅力也都融入他诗的魅力之中,是当之无愧的“诗圣”。他的诗,因客观记录了唐王朝由盛转衰的过程,又被看作是一部难得的“诗史”。如果“唐诗”是华夏文化的一座里程碑,他的名字将永远在其上熠熠生辉。他也一直被后人所“忙”:一千年前,民间杜诗拥戴者就忙于广泛收集,精心审校,系统编辑了他留下的诗;一千多年来,无论为官,为文乃至引车卖浆者,都忙于在不同的场合吟诵他的诗篇或引用他诗中的绝句,可谓家弦户诵,脍炙人口;忙于结社研究他和他的诗,深入发掘其文化和审美的价值以及对后世诗歌发展的影响;忙于将其作品翻译成不同的文字,让更多的人能品读他诗里的神韵;忙于修葺他漂泊他乡时曾经借以栖息过的草堂;忙于向他献上满含世人敬意的“世界文化名人”的桂冠;今年,各地又在忙于举办各种活动,纪念他一千三百年诞辰。一句话,是忙于被热爱,被保护,被尊崇。金圣叹把杜诗和《离骚》、《庄子》、《史记》、《水浒》、《西厢记》合称“六才子书”,评论家孔庆翔说他是“中国唯一影响随着时间不断增长的诗人”,美国著名作家和诗人雷克斯罗斯说他是“有史以来在史诗和戏剧以外的领域里最伟大的诗人,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莎士比亚和荷马”;英国和希腊人也爱杜甫但也许不会同意这种说法,毕竟,英国人把莎士比亚看得比他们的女王更重要,希腊人则视荷马为其灿烂古文明的灵魂。但,这种评价,正好说明了杜甫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

  杜甫最近又特别被人所“忙”,强让他忙于驾飞机,开坦克,忙于端着机枪扫射,忙于骑着摩托狂飙,忙于狼吞虎咽的啃肯德基,甚至忙于拥着一个美女玩浪漫……。一句话,是忙于被戏谑,被扭曲,被撕裂……。如果子美有知,他会大度的说“纷纷轻薄何需数”;以他那样忧国忧民的情怀,他一定还会感到深深的不安,“文章千古事,得失寸草心”,他不会为自己遭遇损毁不安,而是为在他身后一千多年还会出现即使在他当年也难得一见的这样羞辱斯文的事不安。他会谆谆劝戒当今的纨绔们“男儿需读五车书”,会热切的呼吁“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如果莎士比亚对此有知,他会大嗬一声:“放下你们手中明恍恍的剑!”

  我不知道,是否有哪位中国人说过“中国人宁肯失去整个++,也不愿失去一个杜甫”这样的话,而这次让“杜甫很忙”的始作俑者却用行动在说:宁肯失去杜甫,也不要失去借他1300年诞辰大捞一把的机会。这次的让“杜甫很忙”,看似一拨中学生的恶作剧,它的背后已现出了“网络营销”的魅影,其“策划人”竟以这样的方式为一家打着杜甫旗号的“门店”造势!

  了解一些西方思想史特别是艺术史的人都知道英国瓦堡学院的故事:瓦堡是一位犹太富商的长子,他不愿继承遗产,和弟弟作了个交易,条件是无论他买了多贵的书,买多少书,无论运费多高,都要为他提供资金。终于他做成了瓦堡学院最知名的瓦堡图书馆。那是二战期间,为躲避排犹由德国迁往英国的,那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文化大转移。

  法国的一部史书谦逊的写道:“构成整个法兰西上升的动力,是30个诗人作家,25个经济学家,15个科学家,3个政治家,两个将军和1个商人”。居于首位的是诗人作家!

  世界著名的斯坦福大学,是科学精神的象征,以培养高端科技人才著称,但它却专门设了人文学院,其成就令世人瞩目。

  在世界乐坛享有盛名的日本音乐指挥家小泽征二,在听中国的二胡独奏曲《二泉映月》时,泪流满面,双膝跪地,他说,这样的音乐是只能跪着听的。

  刘勰在《文心雕龙》的开篇就写道“文之为德也大矣,与天地并生者何哉”。他认为,文化是与天地共生的,像天地一样崇高,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一样的永衡。这位1500年前的文化大师所倡导的文化态度和文化信念,与现代的瓦堡图书馆、法国的那部史书、斯坦福大学专设的人文学院以及小泽征二对《二泉映月》的恭敬所蕴涵的文化精神是一脉相通的。那就是对文化,对承载崇高文化价值的经典的尊崇和敬畏。

  那位曾为真理挑战教庭的博物学家赫胥黎,在他著名的《美丽新世界》里,有这样一段话:“我们虽然没有禁书,却已然没有人愿意读书;我们虽然拥有着汪洋般的信息,却日益变得被动和无助;我们虽然有着真理,然而真理却被淹没在无聊繁琐的世事中;我们虽然有着文化,文化却成为充满感官刺激、欲望和无规则游戏的庸俗文化”。他这一百多年前发出的振聋发聩的警语,好象就是要对今天的我们说的。

  健行剑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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