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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海南已经整整4年了。褪去对未来的浪漫幻想,回归到为生计奔波的现实生活,其间的辛酸苦辣虽称不上刻骨铭心,但也是毕生难忘的。

  今年的五一真是怪的离谱——实际假期只有一天。感慨油然而生:天朝威武,劳动人民真辛苦!好不容易跟副总讨来2天假再加上调休的周末,凑了个海南4日游,少就少点吧,也能将就着对付过去。其实这次回海南主要是为了办理结婚证,办个证也就几分钟,何必埋怨假期太短!说来真是惭愧:宝宝都快2岁了,因为年龄和工作的关系,我和孩子他妈至今都不是法律上的夫妻,孩子的户口自然没有着落。

  4月29日傍晚,我们搭乘大巴早早来到萧山机场大厅,手续办理的很顺利,更值得庆幸的是飞机尽然准时起飞了。小妹(妻子的大名)是第一次坐飞机,晕机很厉害,吐的一塌糊涂,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停的安慰:还有几分钟就到了,顶住!

  好不容易挨到了美兰机场,时间已是凌晨12点半。一出机舱就热得要命——室外温度33度,要知道杭州这个时候才20度。巨大的温差让我汗流浃背、头晕脑胀。走出机场大门,哗地一下,涌上一大批拉客的司机,像一群热心的粉丝,用生涩的海南普通话追问我们要不要打的。出机场一问才知道,原本打算在机场附近宾馆住一晚的计划要落空了,因为五一的缘故,附近的宾馆早已爆满,看来五一真不是个出游的好时节。

  晚上没有去琼海的班车和轻轨,既然没有宾馆,只能在机场的休息区找个角落坐等明早的第一班动车了。休息区内,过夜的乘客还真不少,一拨聊得正欢,没怎么在意有人正在休息,这午夜的聊天声在空旷的大厅回荡,要不是人多还真能让你不寒而栗。我们找到了一排空位,小妹将就着把我当枕头睡下了,而我必须承担起看护行李和盘缠的重担,瞪着眼睛,打起精神,挨到天明。

  天很快就亮了,我们迫不及待的踏上了去往琼海的旅程。动车用了40分钟就达到了目的地。一出站,小妹就兴奋地奔向她那阔别了4年的故土。4年了,天还是那样的蓝,因为纬度较低,看起来比大陆矮了很多;空气还是那样的干净,虽然天气炎热,却没有一点灰尘。即使是五一高峰期,整洁的火车站广场也没有大陆平时那般的拥挤与嘈杂。看着久违的蓝天白云,才想起没有工业污染的海南已经是中国所剩不多的净土了。

  坐上7路公交车,来到琼海最大的百佳汇超市,匆忙地准备了一些给二老的礼物,搭了辆海南特色摩的,便来到岳父大人家门口。这是个旅游开发公司的办公和住宿地点。进门便是个方形大广场,广场中央有个木桩制成的长方形大茶几,有点像北方的塌,可以躺下一个成年人,应该是给员工乘凉喝茶用的吧。广场正面是一排办公楼,只有二层高;装修虽不气派,但也庄重。楼的东侧就是员工宿舍区了,老丈人就住在那。这些宿舍看上去有20多年的历史,是两栋前后排列的二层楼,总共16个房间,虽然显旧,但很干净整洁;房屋周边的草木错落有致,走道的两旁布满了七里香和各种盆栽。听小妹说岳父一个园艺工,整个公司的草木都是他一个人打理的。

  转角处的小屋门口,岳母和大舅子早已出来迎接我们。后来才知道,因为我俩今天要来,大舅子特地歇业一天,放下杂货店的生意,要好好招待一下4年没见的小妹和素未谋面的我。岳父正在不远处给一只小母鸡开膛剥肚,看来是在准备丰盛的午餐。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阿弥陀佛,我也是难得来一趟海南,您老人家来生有福,切莫怪罪。

  午餐时分,一家人难得共聚天伦,自然话题不少。三杯酒下肚,我已经脸红耳赤,但头脑还是清醒的。二老也喝的有点晕乎,总是默默地埋怨自己能力不济,没能给儿子挣下点家产,连儿子的婚房都是借用公司的宿舍。前年本打算按揭买个二居室,谁想温州炒房团一来,这梦想便支离破碎了,价格直涨了1.5倍。岳父还告诉我,大舅子现在在陵水开杂货店,生意是比以前好了,岳母和大嫂都在帮忙,平时就他一个人住在这。岳父今年55岁了,头发已经花白,身体虽无大病,但年轻时累积的小毛病经常会复发,还时不时会失眠心悸。家人多次让他辞去这里的工作,一起去陵水,全家人在一起工作生活,至少有个照应。但岳父总是婉言拒绝,说,在这里习惯了,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又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这边工作自由、住着舒服,没有生人打扰,也离不开这些花草树木了。

  这一顿午餐,连酒带茶一直吃到了3点半。二老知道我前晚通宵未眠,便提前结束了聊天,拿上毛巾拖鞋把我送到了早已整理好的宿舍,此时,小妹已经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5月1日是个大晴天,由于前一天的旅途劳累,我们起来的较晚,岳父岳母都是早起早睡的劳作习惯,等我们开始吃早餐的时候他们已经忙碌了大半天。

  早餐过后,骑上岳父借来的电动车,我带着小妹打算去万泉河游玩一番。万泉河景区离岳父家大概有5公里的距离。小妹离开琼海的时候很多道路还没开工,而现在已经是纵横交错,不远处甚至竖起了高速立交。可怜的小妹一脸迷茫,她显然已经记不得是哪条路了。好在岳父骑单车送我们到路口,并指明了线路。

  驱车15分钟后,我们到达了万泉河广场,还没走进大门就隐约听见不远处的悠扬歌声:

  万泉河水清又清,

  我编斗笠送红军,

  军爱民来民拥军,

  军民团结打敌人,

  …………声音是从均匀分布在广场各个部位的仿岩石音响发出的,整个景区有这样可爱的小石头100多个,合理的布局让游客在任何地点都能清晰地听到这淳朴而经典的旋律。万泉河畔芦苇茂盛,随风摇摆,三五只野鸭穿梭其中,不知是在嬉戏还是在觅食。五月是海南的丰水期,在蓝天的映衬下,清澈见底的河水碧波荡漾,直向天际蔓延过去,呈现出水天一色的的自然奇观。

  这就是小妹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自考上中专到现在,她已经有6年没来过这里了。6年之后故地重游,总是能找回很多已经遗忘的片段。欣喜的小妹,走到哪里都跟要我解说,这里以前是什么样子,那里曾经长满野果……尽情沉醉在童年时光的甜蜜回忆里。

  临近中午时分,我们也差不多逛遍了整个广场,该回家吃饭了。哪想到,车子走出不到1公里就显示没电了,离家还有好一段路程呢。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推着这个笨重的家伙回去了。回到家时已是大汗淋漓,四肢乏力。岳父这才说起,这个车已经有大半年没动过了,虽然充了3个小时,但电池可能老化,跑不了多远,我们就当做锻炼身体吧。

  午休过后,在小妹的怂恿下,我们做了个巨大的决定——顶着火热的太阳去吃清补凉。吃清补凉的最佳时间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当然代价也是相当巨大的。清补凉是一种很神奇的海南小吃,十来种材料混在一起尽然能化成任何冷饮无法比拟的清凉感,既降暑又下火,还能填饱肚子,因为里面最多的食材就是绿豆、芋头和通心粉。在小妹的记忆里,海南最好的清补凉就在琼海的“全记甜品”,离她家有1.5公里路程。穿过喧闹的街道,转了两个湾,终于来到了小妹魂牵梦绕的“全记甜品”。小时候,小妹家里穷,岳父岳母每个月才给2块钱零花钱,那个时候1碗要2.5元,嘴馋的小妹平均2个月才能吃上一回,其痛苦程度可想而知。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老板娘很快就端上两大碗白花花的清补凉。仔细一看,确实与海口的大有不同,用料讲究,搭配合理,色彩鲜艳,还多出了好几种之前没听说过的食材。一口下喉,入口即化、冰凉清甜、回味无穷,怪不得小妹做梦都想吃。

  在琼海的街头,随处可见这样一番景象:一壶茶、一碟花生、两个面包、陈旧的桌凳,围着三两个打扮朴素的茶客,就着报纸或彩经一坐就是大半天——这就是海南颇有特色的老爸茶店。老爸茶的盛行最集中地体现了一部分海南人那种闲适、随意、松散的生存状态。8年前我初到海南是也不理解,“为啥那些人会有那么多的时间泡在茶馆里?而不是多想想怎么赚钱?”实际上,老爸茶在一些人特别是一些外地人的眼里,成了“闲人”“懒人”消磨时间的地方。而对茶客们来说,这里是他精神和思想的乐园,一切的苦痛、烦恼、孤寂、困惑都可以在这里消解。同样,欢乐、得意、荣耀也可以在这里张扬膨胀。这种场所笑脸最多,你可以袒胸露臂,可以粗声大气,高声吆喝,可以吹吹牛皮,甚至可以打打扑克放纵一下自己———当然,如果一个人长期泡在老爸茶坊,在消解烦恼的同时,同样也会把曾经有过的激情和雄心壮志消解得荡然无存。但不管外人如何看待,如何评说,经常去老爸茶店的茶客或许都会一笑了之,置之不理,他们依旧会按着自己的生活方式,一到时间就进茶店里享受自己的时光。

  终于到办正事的时候了,孩子都2岁了,爸妈都没领结婚证,说出去让人笑话,以后也不好向孩子交代。琼海并不是小妹的户籍所在地,我们要办结婚证必须去往陵水。原来,岳父岳母是90年代从广东迁往陵水岭门农场的第一批拓荒者,虽然已来琼海工作多年,户口至今还在农场。

  5月2日,算起来应该是民政部上班的日子。我们起了个大早,坐第一班动车来到了陵水。陵水是个黎族自治县,离三亚很近,呼啸而过的东环轻轨并没用给这座宁静的小城带来太多的喧闹。县里的汽车并不多,当地主要的短途出行工具是三轮摩托,人称“三脚猫”。每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总有几辆甚至十几辆三脚猫在路口待客,虽然竞争激烈,却不会追在你身后问你去哪,一般是等你靠近时才主动拉客。

  由于距离火车站较远,我们打的来到了民政局,没能领略“三脚猫”的拉风快感。五一高峰期已过,登记结婚的新人并不多,我们一进门就直接填表了。登记的手续比常规简化了不少,或许是工作人员太少,或许是贪图省事,原本最隆重的结婚誓言也没有宣读,填好表格就敲章,夫妻关系从此正式确立。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流畅,没有想象中的庄严隆重。其实,婚姻本身也无需过多修饰,自然平淡方显真切,婚姻生活的本质便在于此。时尚贵族们花费上百万的隆重婚礼不也是说散就散,真正美满的婚姻需要的是两颗甘于平凡、乐于付出、善于包容的心,所有仪式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虽说重要,但并不能左右婚姻的结局。

  走出民政局大门,岳母带我们坐上了去往岭门农场的拖拉机。岭门是个偏僻的地方,离县城15公里左右,班车很少,有幸的是有五六台农用拖拉机充作公交车往来于城乡之间。这批拖拉机大概产于90年代,广东制造,噪声巨大,抖动剧烈,原本是国营农场用来拖运农作物和设备的,后来农场改制,这批失业的司机带着他们的老“毛驴”就成为了这样一道独特的风景。我们坐在松散的焊接帐篷内勉强能欣赏沿途的风景。道路两旁是延绵不断的山丘和棕榈树林,水牛在洼地里避暑,猫犬在荒坡上撒欢,部分水源较好的平地种上了水稻和甘蔗,稻穗成片的随风倾倒,眼看就要成熟了。小妹说好久没见到这么大面积的绿色了,是啊,在杭州呆了4年,那里的农村除了厂房就是公路,还有日夜赶工的什么“轩”“苑”之类的,哪容得下这么多绿色闲占着土地。

  岭门农场的居民点分布广而散,但每个居民点都有水泥路经过,交通很方便。来到小妹的老家,俨然是进入了世外桃源,虽无阡陌交通,却有鸡犬相闻,果树成排。总共8户人家的小院落,坐落在椰树与山丘的怀抱中。由于地广人稀,位置偏僻,这里还没开通自来水,居民用的是马达抽取的地下水,喝的是后山流过的山泉水。

  在岳母的带领下,我们一户挨一户地走访了这些淳朴的乡亲们。其实岳母也有1年没来过这里了,看着之前住过的老宅,触发无限感慨。跟大部分中年人一样,岳母和这里的乡亲也很容易怀旧,一聊到当年农场割胶如何艰苦就滔滔不绝、黄河泛滥,八匹马也拉不住。附近的工友一听说岳母来了,都涌到这个院子里来和她拉家常,要知道,当年她可是这里的带头大姐。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小院顿时沸腾起来。小妹也有近十年没来过这里了,在和大家寒暄后,就忙着寻找自己童年留下的印记。

  午饭是在岳母最要好的工友阿姨家吃的。阿姨把当年同甘共苦的好友都叫了过来,毕竟我们是难得来一次,当然要在吃饭的时候好好聚聚。饭后,隔壁的大叔拿出了冰箱里的铁观音,这让我第一次知道铁观音是可以冷藏的。海南人爱喝茶却极少讲究,对大部分平民而言,喝茶就如喝水,聊天打牌时能解渴则足矣,没有其他要求。一壶上来,八杯倒满,话题聊开,上至南海军情、中央决策,下到猪肉菜价、邻里嫁娶,谈天论地,真是畅快!

  愉悦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几壶茶过后,已经3点多了,我们不得不抓紧时间去陵水火车站,好赶上回琼海的动车。与众乡亲一一告别后,我们拦上了一辆路过的“三脚猫”,晃晃悠悠离开了这椰林深处的快乐老家。

  5月3日是我们返程的日子。这天原本没有外出计划,只想多花点时间陪陪二老。但岳母还是执意要带我们去买海南特产,说是这么远来一趟总得带点东西回去送朋友和同事。诚然,当我们正忙碌着争夺生存权利时,已经丢掉了多少人情事理,父辈们总是以另一个高度诠释着与我们截然不同的价值观。一大圈转下来了,已经装满3大包了,拿的最多的还是椰子糕和灯笼辣椒。下午4点,在陪二老喝过几壶茶后,我们挤上了开往琼海站的7路公交车。二老立在站台,目送着汽车开走,迟迟不肯离去,直到路口转弯,消失在车来人往的马路上。他们也知道,尽管我们口头允诺以后会经常回来,但毕竟相隔千里,已嫁出去的女儿是要隔很久才能回家一次的,下一次团聚当然不是遥遥无期,却也很难确定是哪年哪月哪日了。

  离别总是让人情绪低落。当开往美兰机场的动车从黄昏的暮霭中驶入站台,我不禁再次回首。忽然想起,8年前父亲带着我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时不也是黄昏么?这片纯洁的土地,当年承载了我们多少青春梦想,而今,梦想已渐渐模糊,依稀能看见的,是群疲惫的青年,在这似曾相识的黄昏里,再次背上行囊,向下一个目的地出发。

  再见,海南,我心灵的故乡。用灰太狼的话向你承诺:我,还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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