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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他患了病,而病,稍严重点就会让一个农村家庭坠入深渊。

  他生病的日子,是他一家人最痛苦的日子,他脾气开始暴燥,他也曾想过要离开人世。而这一切,对于他的母亲来说,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剑深深的刺伤了她的内心。儿子的脾气她忍着,儿子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她也只是默不作声,实在忍不了了就偷偷的躲在一边哭。作为母亲,在她眼里看来,自己的孩子在患上重病还那么努力学到深夜,她是欣慰的。她替孩子担心,医生早就说过要孩子好好休息,不要太累了。虽然孩子的成绩一直是这个当母亲的自豪,可她还是希望孩子能够有个健康的身体,毕竟,没了身体,一切也都是白忙活。生病的他也知道自己对母要有些过分,可他总是心里觉得难受,想要发泄。他学习时感到身体给他带来的极度烦燥,他也找不到其他人只能让母亲成为了他的出气桶,他伤害了也只能伤害最爱他的母亲。一个人,在情感上,能伤害到的往往是爱他的人,如果无所谓爱,还谈何伤害。

  有一回他身体出了其他症状,他不得不又得上医院检查,而那次,刚好他的一个同学因为病也要上医院作复查。他们是初中就认识的,他们一直很要好,只是没想到他俩都整日被病魔缠绕,这也许是们无法摆脱的命运。他们一同请了假,加上他母亲三人一起去了县医院。去的路上,他们都有说有笑,似乎不像是有病的两个孩子。到医院检查前,医生看了看以前的病历,医生再次强调首先得不要再劳累,不能熬夜,要好好补补身体,他的身体免疫能力太低了。医生说瘦肉对身体好,多吃点。他母亲看看了手里拽着家里仅有的三百块钱,心里在想,这次不知看病会花费多少,她轻声问了下医生“医生,我家孩子看病这次大概要多少钱?”医生很直接的回答说:“看你买什么药了,检查费一共200多点,药当然是越好效果越明显。”医生似乎看出了他母亲的为难连忙说:“不过,药也可以不在这里买,你们可以拿着药单到别的地方买。”他和同学的血样分析下午才会有结果,他们三人就一起去逛逛县城里的大商场,如果饿了还可以买点吃的。

  他和母亲说好出来在门口等,他和同学走在一起。他们很感叹里面东西的奢华,他们买不起什么,只能是眼睛不停的东张西望,任这里的一切迷花了他们视线。后来,他们出来等了好久也不见母亲出来,他们就进去找,结果发现母亲正在一间屋里,好像在被别人指点着。他和同学跑了过去,看见儿子过来了,她连忙说:“你和你同学去商场门口等。”看见母亲这样,他知道有事,他说:“不。”他说得很坚决。是啊,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儿子,儿子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离开了,哪怕他再不喜欢自己的母亲,更何况平时的话语并不是出自他的真心想伤害自己的母亲。其他几个男人想到是她的儿子就没管,后来把他同学叫到了商场门口,让他在门口等他们。他同学走了,他和她母亲留在了那间屋里,那是保安的值勤室。

  一位穿保安制服的小个男子开了口:“你母亲的菜里多了十斤瘦肉,我们也查了视频录像证明不是我们工作人员弄错的,你母亲差点带走了它。”

  他母亲低下了头,她害怕看到自己儿子的目光,她恨不得有个洞能钻进去。

  “你怎么能这样,我们没吃的吗?”他向母亲吼了两句,不用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他觉得母亲这样做丢了他的脸,要是他同学还在这里,他也想找个洞钻进去的。

  他母亲开始流泪了,一个母亲,有了这样的行为,她宁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也不愿自己的孩子知道啊!

  几个穿制服的人静静的坐在那里,还是那个男子,他又开口对母亲说话了:“你说这怎么办吧?按照公司制度我们应当叫公安局的来的,但是叫来了,你进去呆个十几二十天的对你也不好,何况你孩子还在学校念书。如果不叫他们,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我该怎么给我上级交代呢?你自己说怎么办吧!”那个男子表情十分严肃,似乎容不得任何人反驳他。

  “叔叔,这肉我们还回去好吗?”他祈求着。

  “你是读书人,你应当懂得有些事是得要负责任的。”那男子似乎没有等到一个他想要的结果。

  “我这里有五十元,就当罚我的好了,我给你们,东西我全还回去。”他母亲依旧在抽泣。那样的五十,不是一个小数目,至少对于像他那样的家庭来说是这样的。他的母亲知道,她不能坐牢,那样还不如死了算了,而且自己的儿子还需要她照顾,她想,钱应当能解决的。

  “这是不钱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我们公司安全,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那我们就不用做生意了。”男子,口气十分语重心长,似乎是在对这个在儿子面前出丑的人感到同情。

  听完男子的话,一个母亲,再也想不到其他什么办法了,她再掏出50元放在桌上,然后如被电击了一样轰然跪下来了。一个母亲,竟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她完全没有顾及到儿子在场,也许她此时的心情,不止是后悔,不止是因为将要失去钱和名声的难过,还要更多的因为对儿子付出吧!

  “我真的没有多的钱了,我求你们了。我只有三百块,我儿子有严重的病,下午还得交检查费就二百多呀!我本不想拿的,可医生说了我家儿子身体不好,多吃瘦肉对他身体好,所以我才一时脑袋发热呀!求你们了,我真的没有了,求求你们了。”一个母亲,像是在诉苦一样诉说着。她,是一个母亲呀,一个母亲,为了孩子能做任何事。爱,有时是会失去理智,可哪毕竟是爱呀。儿子在一旁也流了眼泪。

  “快起来,你别这样,让别人看到不好!”那男子,作势让这个在地上哭泣的女人起来。

  “这样吧,你写封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然后交一百块钱说是自愿交的。”男子皱了眉像是很无奈。

  “她不会写字,我来写吧!”他也找不到其他办法了,这是作为儿子,唯一能做的了吧!保证书写好后,他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他的手印。这意味着这件事是他做的,而不是他母亲,只要他不说,以后别人要是拿着这张纸时,都会肯定是他干的,要是母亲站出来说是她,别人都只会认为是她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已。

  男子收了钱,把保证书放到了垃圾桶旁边的板凳上,那张薄如蝉翼的纸,仿佛只要轻轻一口气就可以飞落到垃圾桶里,然后弄得像世界一样脏。男子后来说了一句“和你同学讲,没什么事,都是误会。”然后扬长而去。

  他母亲已经哭红了双眼,他是第一次见母亲这样流泪,他也是第一次因为母亲而哭泣。他叫母亲赶快擦掉眼泪,然后他空手走出商场。见到同学,同学问他什么事,他看了看母亲,然后说:“没事,他们弄错了。”其实他很害怕同学看到母亲的眼睛,他害怕同学知道他母亲哭过,要是问起来,他该怎样和同学讲呢?如实讲么,这样的事,应当没有人愿意让别人知道吧。他也不知同学是不是假装不知道,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择觉默的。

  下午他母亲钱不够,刚好同学有多的就借了点,药也只能是回家再想办法了。那个下午,检查结果让他和同学都很难过,他得了其他病,而他同学病情更加严重。回来的车上,他们俩靠在一起,不说一句话,只有他母亲一直在讲说“没什么事,现在什么病都医得好。”而他似乎不想听见母亲的声音,可他也知道母亲是为了他,但心里一直矛盾着。他想要健康,他想高傲的生活,他有点抱怨家里太穷,抱怨自己身体,若不是穷,若不是他的病,怎么也不会有那天最令他伤心的时刻。

  他希望这件事能够永远烂在他和母亲的心底,他没有告诉父亲,直到现在也没有。那张纸,留下了他的名字,也许早已被别人嫌弃保管麻烦而扔掉了,也许当时就被别扔了。他始终不愿意给任何人提起,他觉得,世人多数不会原谅他母亲的,因为世人都没经历过他家的生活,他不希望自己的母亲被别人看不起,他宁愿真的就是自己。家人就是这样,都希望所有的痛由自己来承担,尽管嘴上还说着对方这不好那不好。

  他本以为他可以永远忘掉的,可是他在某一天又突然想起来了,他不知相信谁。但他真诚的相信了一个人,他含着泪真诚的表达出来,而我只能默然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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