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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被陌生者嘲笑。因为，我说我要回家去放羊，去拔苗。他笑我老土，笑我奥特曼，笑我在这个时代里还会做这样的事情。我保持了沉默。因为，我可以理解。在某座繁华的都市，某个富足的家庭，出生的某个人，长大后或许真的不知道大米和白面是怎么来的，或许他认为先进的科学技术完全可以以工业形式制造出大米这一物件，他无法理解在这样的时代里还存在着那么久远而落后的种田的农人，他认定“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的确确是一句唐诗，不存活于现代。
的确，我是要去放羊，因为我拥有那么一段闲暇，可以回到农村老家去游逛。当时光的舞者走在深夜的边缘，我还在兴奋地掰着手指计算。恩，要好好陪陪母亲，要亲手为她做上几顿像样的饭菜。要去看望年迈的外公外婆，小的时候他们是那样疼爱着我。要带侄儿痛快地玩上一天，然后告诉他学会聪明地学习。之后，随父亲去山坡牧羊，随母亲下田地薅草，喂鸡、打狗、迷毛驴，还要去乡里赶趟集，买只地道的土公鸡。还有还有，要去古老的石桥下，看儿时常看的那条小溪，是否安好，是否还依然能够将我记起……
回老家要做的事儿那么多，我的心为此雀跃不已。想到农村，想到低矮的房舍，想到那永远怀揣温暖和思念期盼着我的父母亲，我就会忍不住热泪盈眶，就会想到那些艰辛而充满快乐的时光。小的时候，家里并不富足，母亲操劳过度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更加艰难了。那时我和哥最常做的事，就是每天放学后跑去山林，爬到那令我有些畏惧的老榆树上摞树叶，喂母亲养的那头老母猪。在人都吃不饱的年代里，更别说拿粮食来喂猪了，所以都是放一槽的榆树叶后撒那么一点点玉米面来做诱饵。若是周末，我便跟着哥去放牛，放得小心翼翼，却也时常顽皮地爬上树去掏鸟窝，或者在捅掉马蜂窝后一溜烟地逃跑去。记得一次还摔了跤，至今仍有根手指会在操劳后感到疼痛。小时候的事是那么多呵，感情也是那样的丰富。会因几句母亲的训教而幼稚到决心去自杀，会因父亲带回的一个面包而满大街去显呗，会因挖一天的药材只卖得几毛钱而感到失落，会因一不留神撞在缠绕玉米杆上的草蛇而噩梦连连，更会因擅自去山林里采蘑菇药到家人而感到害怕和心疼，还有一次因听村里大婶说炸青蛙好吃得很，馋嘴的我便趴在小河边，手捂着蹦跳的青蛙却怎么也想不出如何将那份鲜活吞下……
那些时光呵，怎么就那样的难忘。许是人们总更容易对自己曾经走过的苦日子感到珍惜和留恋？还是那样的生活给了我们太多的深刻和希望？前几日去逛书城，买了史铁生先生离去后出版的《一个人的记忆》，是先生留下的经典合集。之中有一篇《我的遥远的清平湾》，此文写于1983年，而文中的过往都是对十多年前知青下乡的日子的回忆，点点滴滴记得那样清晰，那样充满深切的怀恋。狼牙刺、柏树林、破老汉、留小儿、老黑牛、烟袋锅、信天游、揽工调、走西口……在他被疾病痛苦打击折磨了若干年后，许是当年哪里落了个脚印他都数得出，许是曾经在那山村里的每句话都在他心里打印装订，并在一生里对那段时光饱含着特殊而浓烈的感情。
我想，我亦是罢。那笑、那泪、那苦、那甜，都令我倍加珍藏，怀念永远。
明天，明天我将回到农村去牧羊，还有，还有紧紧拥抱那把着门框向远方张望、守候我回家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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