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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饼香悠悠

  文/谷底之树

  女儿挑食严重,近来却对母亲的南瓜饼十分赏光。母亲不善家务,独做得一手好饼。我怀疑,只有这一门功课,母亲得到了外婆的真传。

  我们是吃着外婆做的饼长大的。

  外婆做饼从来就是就地取材,信手拈来,有什么材料就做什么饼。糯米粉、碎米糁儿、小麦面、玉米面、荞麦面,听说闹饥荒的年代,外婆甚至曾用麦麸、皮糠等做过饼。

  我小的时候,家里粮食不够吃,早上的稀饭能照见人脸。“薄粥尽肚子灌”,稀归稀,好歹能把个肚子灌得满满的,不到晌午,肚子便又空空如也。干活的人是饿不得的,外婆深知这一点,所以,总是在煮好粥后,再和上一点小麦面,调成糊糊,沿着烧热的锅沿倒将下去,用铲子摊匀,饼快熟的时候,再不失时机地箍上一点油,撒上葱花,不一会儿,一锅飘满葱香的摊面饼便做好了。通常这饼是专门为爸爸妈妈做的,因为他们要下地挑担挖沟,光喝粥人会饿垮的。总是在父母吃完后,外婆像变戏法似的从锅里铲出一块巴掌大的饼,一分为四,这是外婆特意预留的一小块,算是给我们解馋的。“小孩不吃光大人吃,要生眼毒的呢!”外婆总是这样喃喃地说。每次总是等我们吃完了,才发现,外婆一丁点饼也没吃到。

  夏秋季节,瓜果成熟的季节,外婆的瓜饼便要登上餐桌。乡里人,房前屋后总要种上几颗南瓜,南瓜的存在,缓解了粮食不足的压力。总是在我们吃够了南瓜饭、南瓜粥和炒南瓜丝儿,以至于看到南瓜就觉得饱了的时候,外婆才会把她的南瓜饼端上来,我们便一阵雀跃,“吃南瓜饼咯,吃南瓜饼咯!”。同样是以南瓜做原料,我们又喜欢吃,为啥不早做呢?现在看来,只有一个解释,做南瓜饼太费油!在那时,吃南瓜饼算得上是侈奢的了。

  水瓜饼一年也就做一两回。里下河地区盛产水瓜,青里透白的水瓜是乡下人夏天最好的水果,这种瓜肉嫩水甜,不仅可以解渴,也可以用来制作瓜饼。在我的记忆中,外婆每次做水瓜饼的时候,就是要到她的小“丁头府儿”屋里去祭拜亡人了。外公四十多岁就离开了人世,外公的周年就在水瓜成熟的季节。母亲是外婆的独女,母亲跟父亲成亲后,外婆一直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做水瓜饼时,外婆的神情总是很严肃,像是在完成一件十分神圣的工作,洗瓜皮、去瓜瓤、掏瓜肉、和面、做饼……每道工序是那样有条不紊,只是自始至终,我们是说不得一句话的。直到她把祭拜用的四个菜都做好,把盛满饭菜的碗碟用篮子装好,用块围布蒙上,才如释负重地说:“二小,跟我去磕头!”

  尽管觉得磕头是迷信之举,但每次我还是极不情愿地去帮助外婆点纸磕头,因为按照风俗,女人是不能点纸钱的,否则阴间的人会收不到纸钱。经过外婆一番虔诚的祷告,刚刚完成对外公的祭拜仪式,我便迫不及待地要吃瓜饼,外婆总是及时抓住我伸出的小手说:“刚见过仙的东西,不作吃,等回一下锅再吃!”后来从母亲的嘴里我才知道,外公在世的时候很爱吃水瓜,尤其爱吃外婆做的水瓜饼。这样看来,每次周年祭,外婆坚持要把水瓜饼作为一道主菜也就不足为怪了。

  外婆的人缘好,我一向认为,外婆的人缘很大程度得益于她做的饼。

  乡下人绝不浪费粮食,前天剩下的粥,有点发馊,正好可以涨饼。把馊粥与米糁儿和在一起,经过一夜的发酵,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做糁儿饼了。发过酵的馊粥和糁儿面,有一股很浓的酸味,只要投点儿碱再兑点儿水就可以做饼了。说是做饼,不如说是舀饼。用铜勺舀糁儿糊糊,沿着烧热的锅沿边倒边移动,一块块扇形的糁儿饼便做成了。油是要放的,不放油不仅不好吃,也会粘在锅上。为了节约油,外婆总是放一点点油,待锅烧热了,加一丁点水,这样,油便在一阵“滋滋”声中均匀地附在锅的四周,这时便可以做饼了。

  乡下人好串门,捧个早饭碗能拉半个时晨家常。我们家的大门口是每天早上邻居集中的地方,许多乡村新闻或家长里短都是首先从这里发布的。外婆总是一边做着糁儿饼,一边听新闻。糁儿饼熟了的时候,似乎每个细孔都往外冒着香味,一直飘到大门口。外婆便会用铲子把焦黄的饼子分给拉家常的人品偿,常常是一锅饼也不够分。邻居吃的次数多了,偶尔也会给外婆送来一些米糁儿或面粉,“总吃你们家的,怎么好意思!”。有小孩在我们家玩时,外婆总是铲一块饼对小孩子说:“来,拿宝小(方言),拿回去吃啊!”外婆绝不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只有让小孩拿回家再吃,孩子的父母才会知道,是谁又给他们家小孩饼吃了。

  饼香悠悠,在我童年的每一天。

  外婆过世后,母亲忙于地里的活儿,家里便很少做饼了。参加工作后,有时应个饭局,饭店里冷不丁地会端上一盘制作精美的小饼子上来,却因为油腻,没了味口。南瓜饼也是有的,据说制作中还加了鸡蛋和白糖,原料高级多了,我却怎么也吃不出童年的那种味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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