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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我二十一岁。

  绿皮火车从西安出发,一路摇啊摇,顺着陇海线,经郑州,又摇向徐州。那个时候,火车还没有提速,车厢里的状况也没有现在的好。尽管是寒冷的年底,车厢里依然充塞着浑浊的热气。幸好我是提前订的票,有座。但是,晕车依然让我很不爽,在昏睡了四个多小时后,我想去厕所。我唯一的行李是一只硕大的牛仔布包,里面有我冬天的衣服,还有一只装了这次旅途的车票、学生证、身份证,还有我所有的钱(大概也就三十多块吧,够到家了)的小包包。我看看塞满了人的车厢,很不情愿再从座位下拉出来拿,上一趟厕所么,小偷也不会知道我那牛仔包里还有一只小包的吧。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在出站口哭。牛仔包里除了衣服都在,那只粉红的、小小的要了我的命的包,没了。检票口的两个妇女,脸上的肉是横长的。没票么,双倍罚,还要身份证登记。他姥姥!我什么都没了,还要我双倍,还要我身份证,我要有我还哭着求你们干嘛?

  哭了半天,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时隔这么些年我依然能清晰记得他的相貌。我们是同一个车厢的,他一直在我对面蹭座位,挨半个屁股都是好的。见我哭,就皱皱眉头,问清楚了我的情况后,就翻自己的公文包。还是皱眉头。

  “我帮你出去吧,可是我带的不多,我今天还得赶回去。”他领了我,去旁边的小房子里补了票。然后我就背着我的牛仔包,像只龙虾一下,躬着背,抹着眼泪跟他出了车站。车站外面还有一些学生在等车,或是在等家人吧,看到我的狼狈样子,都围过来,你两块他三块地帮我凑了一点的钱。我应该不会记错,他们是农大的学生,都是贪玩晚回家的。后来几次去农大,很想在校园里找到这些可爱的人,可是,偌大的校园,哪里会遇到了!

  男人执意要带我去汽车站,还有好多的路,从城西的这头,到城东的那头。

  “没事,我也去那边办事,顺路带你过去吧。”

  到东站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气冷极了,北风一直往我的领口、袖口里钻。我又冷又饿。那个男人就陪我站在汽车站的门口,看着我。他瘦瘦高高的,也不爱笑,土黄色的西装露出藏青的羊毛衫高领,很耐看的样子。也许从那时候起,我对瘦瘦高高的男人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见我哆嗦,男人长长的胳膊围过来,搂住我的肩膀:你不要怕,等下上了车就好了。以后出门,记着一定要随身带好你的钱包。

  风很大,我趴在男人的肩膀上,看着不远处“沛县驴肉”的招牌,那招牌暖暖的,像——像卖火柴的小姑娘眼中的火光,一直暖到我的心里。上了车后,就在车子要行驶的那一会,他竟又从窗口递上来一块热乎乎的红薯:走吧,马上就到家了。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能告诉我你是谁么?也许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

  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再也没有说声谢谢的机会。只知道他是夏邑人,瘦瘦高高的,看着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可以信任的男人。后来每次坐火车路过夏邑,望着车窗外成片的麦田,心底都会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素。想念这个在我走投无路时帮我一把的男人,想念那块热烘烘的红薯,想念那种不必设防的信任,想念那个瑟瑟寒风中暖暖的、陌生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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