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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的时候,东北的冬天总是有好大好大的雪。平平常常的降雪量,也都每每过膝。铺天盖地的,像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棉絮似的。整个世界都是银白色的装束。偶见几片墨绿的红松林点缀其中。颜色虽然单调了一点,却也是一幅林海雪原般的水墨丹青。画卷不可谓不雄伟,诗意不可谓不浓厚也。

  寒冷的西北风带着呼哨,鼓动着积雪漫天飞舞。刮得让你睁不开眼,走不动路。这就是所谓的“大烟儿炮”。那可真叫一个冷。狗皮帽子,羊皮大衣,厚厚的便服棉袄、棉裤、棉靰鞡。就是当时东北人的冬季时装了。棉裤外面套着外裤,棉衣外面套着外衣(那时叫袄罩),一双大头鞋,那就是前卫了。能有一套绿军装,棉军帽,那就是最时髦的了。要是穿现在的冬季时装,一定会冻成美丽的雕塑了。

  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十二岁那年的冬天。也是一样的大雪没膝,一样的北风呼啸。可就是那个大雪的冬天,让我生命旅程的记忆里久久不能释怀和忘却。

  二姐那年十六岁,白皙的小脸有些稚气,羸弱的身体一看就像营养不良。就在那年开春被大庆油田招工招去了,为此还在城里托的人情呢。因为年龄不够吗。没办法,我们幼年父母双亡。家里只有我和二姐,还有一位八十多岁的老爷爷,家境十分窘迫。为了生存活命,不得不把养家糊口的重担于心不忍的压在了一个花季少女的肩上。

  整个村里的人还没有一个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何况还是一个小女孩。爷爷总是惦记,卖了鸡蛋买几张邮票和信封就让我写信。爷爷一边说我一边写,用的是粗糙的草纸。那时候纸张很紧缺,写作业时草纸还要两面用呢。我也时不时的加上我的心意,就这样一封封载着我们祖孙的思念和挂牵的书信就经常的寄往那个遥远的、神秘的地方——大庆油田采油二部四中队。

  突然有一天乡邮员给我们送来了一个包裹,是二姐寄来的。里面有一包糖果,一件海魂衫,还有一封信夹着一张崭新的十元“大团结”。糖果是爷爷爱吃的,那件小号的海魂衫一定是我的。那十元大钞是二姐给我们寄得生活费。十元钱在当时能买一百多斤玉米面啊。

  爷爷迫不及待的让我读这封信。信中说她在那里一切都很好,不让我们挂念。队里领导知道了她的家庭情况后,对她特殊照顾。让她看菜园子了,没有以前搞建筑时累了。自己攒了工资,够十块钱了就给我们寄来。爷爷听着听着眼圈红晕了,一滴滴辛酸的老泪滑过他那沧桑的脸庞。而我却只顾穿着那件海魂衫跑着、跳着、张扬着、炫耀着。全然不知爷爷的心思和二姐的苦涩。

  天气慢慢的告别了温暖,季节渐渐的失去了斑斓的色彩。山坡上老树的枯叶被寒风撕栅地精光。赤裸裸的枝桠在寒风中战栗着、摇晃着。雪花如约而来,寒冬如期而至。一场场的大雪小雪又把眼中的世界弄的是遍体苍白。只有冬夜里的点点灯火让人倍感温暖,让人不禁有了回家的感觉。

  这个冬天我就在对二姐的想念里一天天的度过。只觉得从来没有哪个冬天像今年这样漫长。地上的鲜花千姿百态,色彩纷呈。我却觉得雪花以她简单的花型和洁白的色彩而独领风骚。她是唯一来自天国的花。洁净透明,清纯美丽。每天清晨起床我都会不自禁透过玻璃窗上的冰凌花,遥望前山坡上的那条铺满大雪的山路。盼望着邮递员送来二姐的回信,幻想着二姐会忽然从那里出现。这样的心情直搅得我吃不好,睡不好。上课的时候也直走神。有好多次梦里梦见二姐回来了,买了那么多好吃的,都叫不上来名。每次都是笑着喊着把爷爷吵醒。

  这一天就在我的期盼中等来了,我们接到了二姐的回信。信中说这几天就要回来了,就是车票不好买。想家想的受不了,就连转正的机会都放弃了。我高兴极了,每天下午不等放学就踏着厚厚的积雪,冒着寒风翻过山坡,到那个三等小站接二姐。每次都是乘兴而来,扫兴而归。直等得火车拉着长笛呼哧呼哧的渐渐消失,站台上空无一人。我才怀着怅然的心情慢慢腾腾走回家。

  这天早上天空又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不紧不慢的。一直飘到下午才停下来。雪后的阳光格外的耀眼,折射的光线把教室映照的更加明亮。我无精打采的趴在书桌上,不知老师在讲些什么。眼睛时不时的向窗外瞟上几眼。希望那山坡的路上有二姐的身影出现。恍恍惚惚中我好像看到一个米粒般的小黑点出现在了山路上,那小黑点一点点在放大。我使劲的晃了晃头,确定这不是幻觉,我的心跳不断的加快,血不断的上涌。感觉那身影是二姐,一定是二姐。我腾的站起身,推开书桌,冲出教室。全然不顾老师的喝斥和喊叫,头也不回的朝山路上奔去。

  我吃力的淌着没膝深的大雪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的,不断的跌倒爬起。浑身上下满是积雪。可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前面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我边跑、边爬、边喊着“二姐---”“二姐---”。那身影好像听到了我的喊叫声,也趔趔趄趄的向山下跑来。我们彼此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是二姐,真的是二姐。近在咫尺之时,彼此又怔住了。只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知说什么才好。几秒钟之后才缓过神来,情不自禁的拥抱在一起放声的痛哭起来。不知是喜、是悲、是苦、是乐---。任我们的眼泪尽情流淌,哭声肆意宣泄。哭声惊起了树上的野鸟,踏落枝头的积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我们哭够了,拉着手互相看着对方的小脸又笑了起来。这种又哭又笑的情感,几人才能真正的体会呢。姐给我擦干眼泪,我抢过姐的旅行包。姐弟俩互相搀扶着、依偎着,踏着积雪,沐浴着冬日夕阳的余晖,一步步走向回家的山路。风雪的路上留下了几行深深的深深的足迹——

  无论时光荏苒,岁月蹉跎。我生命中永远无法忘记的是---那个大雪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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