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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有这么一个男人,他的位置永远无人能替,我多想,多想用他爱我的方式去爱他!

  他老实憨厚,朴实善良,不善言表,个儿不算太高,长得黑,皮肤粗劣,他乐观,他爱笑,常年在胡子拉碴的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露出一行白齿,从小到大不止一次觉得他的牙齿是他身上最干净的地方,因为他全身上下总是穿着又脏又破的衣服,他没有漂亮的洋房,没有储备的资金,他有的只有靠自己双手来维持生计,养活儿女……在一些事业有成的高官或是老板眼里,他永远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农民,他辛苦耕耘着,他快不快乐,我不知道。

  二十多年前,我降临在一个穷山僻壤的乡村,那里条件闭塞,没有条件住院生产,我妈是在家里生的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哇哇大哭,他用他硕大的双手托起他的宝贝心肝,笑得合不拢嘴,那一刻,我想他是幸福的。后来,他每日跟我妈妈做饭和跟我换尿布,他永远都唱不完整首歌却一直哼着调。

  他教我学算术的时候,我老是答不上,他恨铁不成钢地动手打过我一次,他说你怎么这么笨,我红着眼睛嚎啕大哭,然后转进妈妈的怀里,其实我并不记得他用棍子打过我这么一棍,是妈妈后来跟我讲起,她说他就打了一棍然后就停止不忍再打了。

  六岁的时候,我妈生了弟弟,生弟弟的第二天,他对我说你去楼上看下弟弟,你有弟弟了。我不理他,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不理他,也不想去看弟弟,也许在年幼的心灵深处有一种淡淡的排斥,也或许是嫉妒,嫉妒自己的爸妈有另一个生命共同分享,可是我并不懂得,童年时候的心事是那么的善变,不久我就接受了,并爱着这个跟我同在一个母腹里诞生的弟弟。

  小学的时候,他很少送我上学,每次报名都是我妈送我,每次买新衣也是我妈买,那时我心里犯嘀咕,闹心。我对他说你不喜欢我,他不语,不作答,他继续干他的活儿。那时我就愈加肯定他不爱我了,自此,我所有的事都只告诉我妈,在我看来,他只是负责‘旁观’。看到他在太阳底下劳作,汗流浃背,他的手掌永远都是粗糙而干涸地显露几条或深或浅的口子,不分季节,渐渐长大,我却开始虚荣起来,甚至开始讨厌他,讨厌他乐呵呵的知足,讨厌他黝黑的皮肤和略瘦的背脊,讨厌他家庭的不富裕,讨厌他不给我买漂亮的衣服,讨厌他用他粗糙的双手给我剥橘子和糖……可是,我再怎么讨厌,他总是我的父亲啊,我骨子里还流着他的血液。

  初中的时候,爱美了,一周的生活费不多,总会节省一些钱来给自己买发卡和一些花花绿绿的明星片,还有很多在大人眼里不认识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他只知道吼我说乱花钱,我仍是不理他,我心里埋怨他为什么不像别人的爸爸那么有钱,可以买给他的孩子所有喜欢的东西……开家长会的时候他去过一次,班主任点名说我的成绩从9名滑到13,从13名滑到了24名,那一次我听着他苦口婆心地教导,他还说他给不了我和弟弟什么,我们的未来要自己创造,他说他力量有限。那一刻我痛了,我觉得好沉,他为什么不选择好一点的鼓励,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说,乖女儿努力去做吧我永远支持你!可他就是他,我天经地义顽固不化的父亲。

  高中的时候,我变得没有那么虚荣,年龄渐长我开始看到他的辛酸,也不会说话气他,他努力地四处挣钱,我很少回家了,一方面朋友渐渐多了起来,一方面是升学常常补课,还有一点我要说,那个时候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可是身为父亲的他在哪里?他的女儿早恋了,他都不知道,他不是应该好好开导和阻止吗?是啊,他在挣钱,挣钱给我交学费供我生活费。他只是老实巴交一门正经地说,只要读,他就送!临近高考时,我妈发短信说喊我加油,她说永远支持着我!那一刻眼泪唰的一下落下来,对我而言这是多么温暖多么奢侈多么宝贵的话!是我从来都不曾听过最最甜蜜的话!我多希望他也对我这么说!可是,终究是没有的。高考填志愿时,我希望他能给我建议,我问他,他说他不懂他只负责给钱,他说自己做主吧!这就是他。

  大学时,他们都没有送我,因为没有时间,也浪费钱。我一个人背上行囊来到另一片天地,遇到困难的时候,一个人挺挺就过了,我不想告诉他们,因为我觉得他们的心灵太过纯净,我不忍心去破害,哪怕一丁点。更是很少回家了,说不上为什么小时候总盼望早些离开家拥有自己的小宇宙,可是正当离开的时候才明白自己落魄得像一片飘起的叶子寻不到归根,更像一个孩子找不到合适的依靠,原来我一直认为那个穷困的地方会成为我长大后期盼的皈依,原来我一直讨厌的他会成为我生命里强烈的念想。

  工作了,他说自己喜欢就好,要努力要上进。他老了,我突然觉得他善言表一些了,大概是我减轻了他金钱上的压力,谈男朋友的时候,他没有多说,就说别太早了,为前途打算。他真的老了,岁月无情地在他脸上布满沧桑的印记,仿若我还来不及等他再骂我一回,他老了,我长大了,我现在才知道,他皮肤之所以那么黝黑是被太阳晒的,皮肤为什么那么粗是干活磨的,背脊为什么那么瘦是挣钱累的,现在我才知道,于无形之中,他是爱我的,他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了我的未来,他默默无闻不求回报,他是农民土生土长的,可是他有一颗质朴的心,没有尔虞我诈职场或官场的激斗,他哼着小曲,露出白齿,我想,他是快乐的。

  然而,仿若我还留恋童年,留恋父爱的时候,我已经急急忙忙的长大了,我还没有听他完整的唱完一整首歌,还没有给我买漂亮的花裙子,还没有跟我说好好考试……就这样,我凭空的认识了一个陌生的男子,牵着我的手在这个城市里逛街,吃饭,关心我,还叫他叔叔,天啊,怎么可以这样稀里糊涂的来替代他的位置,我还那样的不舍,我的22年仿若才十二年,我还是个童年,整天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跟他顶嘴……一切都太快了,时光残忍的将我们把弄着,像美丽的蒲公英摆脱不了宿命,风轻轻一带便吹散了根固蒂深的执着,时光有时令人黯然伤神,然后不得不带着自己的梦想继而前行,去寻找一个落地开花的地方,实现自己内心深处的愿望,只是,一路上,堆积的不舍太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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