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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发来信息说,母亲眼睛动了手术,如果我有时间的话就多和母亲通通电话,免得她在黑暗中太孤单。我的心一阵颤栗一阵绞痛:老天啊如果你真的有眼,请你眷顾一下我的母亲、我那一辈子苦难深重的母亲!

  一直以来,对于写母亲的文字我都是情有独钟,看过天下多少儿女对于母亲的心也看到了天下母亲太多的沧桑和伟大。感怀身受,我的母亲苦难坎坷而不屈的一生一直是我心底不忍回顾的痛,我想写出我的哀伤却害怕重新揭开那踉踉跄跄的岁月幔帐。

  母亲出生在一个动乱的年代,连母亲都不曾记得面容的我的外公外婆当时开着榨油坊,所以说母亲也有过短暂幸福的童年。在不到6岁那年的某个一夜之间,母亲失去了双亲失去了家,幼小而倍受惊吓的母亲带着妹妹从此流离失所如同流浪猫儿一样凄凉地生活。后来在一个废弃仓库里发着高烧的两姐妹被好心人救出并分别送了人。但由于没有医治,母亲在六岁那年失去了一只眼睛,而同样可怜的妹妹也落下了一些残疾。这是那个苦难的岁月在母亲身上刻下的一道永恒的烙印。

  母亲被送了人,以当时旧社会的产物的一种形式被送了人,从此开始了一种寄人篱下的生活。“每天都要去几十里外的山里砍一背篓茅草回来,每天晚上要纺线到12点才能睡觉,下雪天也要去挖胡箩卜等等……,”这段生活经历在母亲日益老去的一段时间里会被经常念叨,那时我是听得不厌其烦,总是以沉默对之或者转言而其它,母亲慢慢觉得索然无味也就咔然打住沉默了,那沉默中含有一种深深的落寞,那时年轻的我又怎能体会到那些久远的伤对于母亲来说或许已麻木,但那却是一幅永远定格于母亲脑海的被苦水泡过又风干了的画,一幅伤痕累累落满光阴灰土的画,母亲害怕触及又不愿忘记……

  后来父亲学业结束后就在外地开始了工作,后来目不识丁的母亲和父亲顺理成章地结了婚,再后来,陆续有了我们兄妹五个。

  在那些物质严重溃乏,贫穷如影随形的日子里,我的童年似乎与父亲没有多大的关联,只记得瘦弱的母亲就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在日夜操劳。那时刚开始实行分田到户,母亲为了养活嗷嗷待哺的一家子人,接收了当时被称为“孤野湖”的一大片田。那片田又偏远又低凹逢雨就淹,听说一个人走到那里后背会发冷,所以那里的田一亩计五分也没人愿意去种。母亲便开始了在那儿日未出而做日落还不归的辛苦劳作,我们每天黄昏坐在高高的台阶上打瞌睡等母亲回来便成了一道多少年后提起仍然伤感的风景。那时二姐体弱多病,母亲也总是在晚上提着马灯背着她走上十里的路到乡卫生所去看病。后来我和二哥也上学了,因为我们的学费母亲的负担也更重了她也更忙碌了,每晚深夜浊光下一根根线麻,夜深人静时去田野挤一丝丝癞蛤幙的浆……那是何等的毅力何等的力量支撑?在那么窘迫的日子里,母亲从不忘教导我们要有一颗仁慈善良的心。那时母亲就是我们的天我们的地,我们从不知母亲也会疲倦。多年后我也为人母百般呵护着女儿,稍有不适便惊慌失措孩子生病哭闹我也会跟着哭,孩子病一次我也会累得病一次。后来问母亲在衣食不济的当年是怎么一个人把我们带大的,母亲说因为有你们有希望,我要把你们带大成人所以什么都挺得过。没进过一天学堂的母亲不知这就是母爱最原始的力量,因为有母亲的地方就会有奇迹!

  后来大哥大姐都慢慢长大也相继离开学校回家帮母亲,我们也似乎在家徒四壁的泥屋里看到了希望。可是老天却是不愿开眼又一次天降横祸,永生记得那年的秋天,正值青春年华的大姐身患疾病医生却回天无力,我的坚强的母亲我那铁打的母亲几近崩溃绝望!秋风萧瑟,母亲断肠的哭声一直飘荡在整个秋天的天空,似泣似诉不愿散去……我的母亲的意志力被摧毁了,她的所有的憧憬与希望都变得模糊与迷离……那时尚还年幼的我不知母亲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只知道因为大姐的离开母亲开始整日念叨说自己不该让孩子去种那片孤野湖的田,因为大姐的离开也是母亲一辈子不能原谅父亲的根结所在虽然后来父亲已经回归家庭……

  风雨飘摇多少年过去了,我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也有了虽然不富裕但也从容的生活,母亲也一天天老去虽然不用再纠结于柴米油盐但却要经受一身病痛的折磨,哥姐都常年在外,而我每次去看望母亲,看到母亲越发苍老和佝偻的身影笼罩在一种深深的落寞中,我都会泪如雨下,母亲啊,是儿女们的错,各自困囿于自己的生活圈子里困囿于一些虚设的烦恼中而忽视了你孤寂的心里深深的盼望。母亲啊,我们都知道你有多年的眼疾却当你动手术时我们却毫不知情,你承受了怎样的肉体之痛又承受了怎样的孤单之感?你不愿给我们增加负担却让我们背负了沉重的内心折磨!

  母亲,你是我心底永远的痛,就当那是命运之过!

  如果有一天“子欲养而亲不待”那就是儿女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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